文/黄维

这天早上，阳光很好。他醒来时，邻床的人已经起床了，正端坐在床上，望着他吃吃地笑。他伸了一下懒腰，回敬了邻床的人一个笑容。抬头望向窗外，阳光正灿烂，他心情大好，讪笑着向邻床的人讨了一支烟。

烟刚点着，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。

他说，你知道吗？我以前可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。

邻床的人点点头，嗯了一声。

他轻轻地吸了一口烟，你不信？这么说吧，我出门起码得有三五个人给跟着，有人打伞，有人提包，这算是前呼后拥吧？

邻床的人没有作声，默默地望着他。

他叹了一口气说，算了，你没见过那种场面，换做我，我也不信。我还是给你说点别的吧。你去过五星级酒店？

邻床的人说，没有。

他怜悯地望了邻床的人一眼，唉，也难怪你会不信。五星级酒店，我该怎么和你说呢？我们在那里吃一餐饭，你猜要多少钱？

邻床的人摇摇头。

他做了一个手势，你就猜一猜嘛，十万还是八万？

邻床的人还是摇摇头，真猜不到。

他吧唧着吸了一口烟，也是，你是猜不到的，一餐饭多少也得十来万，菜倒不贵，贵在酒，路易十三，你没听过吧？

邻床的人点点头，还真没听过。

他嗯了一声，那是法国产的酒，一斤要万把来块钱，那天晚上，我们喝了多少斤来着？我想想，八个人，喝了十斤，对，差不多十斤。

邻床的人咂咂舌头，你们还真能喝。

他嘿嘿地干笑了两声，又说，我睡的床，你肯定也想不到，那可是德国进口的羊毛床，软绵绵的，躺在上面，就像躺在云朵上面一样。电影《太阳照常升起》里那句什么台词来着？对，你老婆的肚子就像天鹅绒——就是天鹅绒的感觉。

说着，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，可是，躺在上面我从未睡过一次好觉。我常在半夜惊醒，以为自己听到了警笛声……

邻床的人怜悯地望了他一眼，终归还是进来了。

他点点头，狠狠地吸了一口烟，对，终归还是进来了，可是你知道吗？就在这张硬板床上，说着，他泪眼婆娑地指了指床铺，我竟睡得如此踏实，把我多年的失眠给治好了。

他的话刚落，无名指和中指之间传来了一阵灼痛。原来，烟已燃尽了。